我的故乡,此时正沉浸在一年中最美丽而平静的季节。 气候温和,芳香从羽毛般的果林飘出。粉红的桃花,雪白的梨花,红色或黄色的野玫瑰,或倒垂,或攀援在树上、篱笆上、房檐上;麦田绿油油的,美轻而易举地压倒了一切,让天空也不得不俯身凝视天堂般的一隅,继而很自然地,蓝得挨地那么近。那样的蓝,只一眼,就染亮了仰望的人的眸子。 越来越润浪的土地褪去了干涩的壳,村庄亮堂了起来。农家小院里,辣椒串、包谷串、大蒜串、高粱串、柿子饼串以及麦秸杆和干松毛垛子,与晒太阳的老母亲深蓝色的衣服一道,活泼泼地入了画,色彩艳丽如醇香的美梦。 在最纯粹的春光里,一只流浪的队伍缓缓而来。燕子不过呢喃了几句,大地便激动得生机勃勃,生灵张开很多眼睛,打量着移动的热闹。一只拨浪鼓摇响,那流淌的、清脆的响声,渐渐聚大。远远地,从山崖下传来滚滚雷声,什么都要来了。 而一种莫名的气息,却牵引着冥冥之中那些遍布的触角,于是,心头发酸。看不见的忏悔如同尘埃一般,在骨髓里升腾蔓延。梦呓般的轻声中,流浪者开始深深地忏悔。在滚滚的春潮里,在美与纯粹面前,容易突然地心生悲悯,还有那些惹人心碎的怅惘。 在一支远远看着无目的、无方向的流浪队伍面前,你凝视,悲哀难抑,但在故乡如此美妙的春光面前,你不哭,只任泪水由身体往下走,流入小溪,流成江河。世上没有不辛苦的流浪,但无论如何的身处坚强,总有一种美好,温暖地刺痛你的心房,让再艰辛的脚步,也有可以驻停原点的理由。从此,你会相信,真的有种幸福,叫“沐浴春光”! 顺着时光,像顺着一条望不见方向的河流。我看见这支同行的队伍里,总有天籁般的歌唱,有欢笑、有寄托,有孩提时代的幻想,有一次刻骨铭心的体会。那些春天,豌豆花插在鬓角的女孩儿,赤脚走过沙地;瘦瘦的牧童提着瓦罐,夕阳的余晖里,有一轮老爷爷扛犁的身影;七岁时第一次割草留下的伤疤还在手指端,烫而膨胀,犹如小却强烈跳动的心脏,里面还装着那时曾看到过的最温暖的目光。 把一枝花插在充满阳光的窗台上的一瓶清水中。此时观看它,虚空如一针镇静剂,什么都被甩入平淡的化境。就让时光停一停,让你的感觉透过根与茎,悄悄吸收水分,毕竟已是万物滋长的季节,好多美好都会活过来, 今天,我站在小城的三月境至中。高海拔处,春还未至,但热度渐渐聚集,有故乡的水分子从江边飘来,我窃喜,因我的空中早已是朵朵流云,顺着它们飘泊而过的痕迹,我准备迎接一支久违的队伍。(陈红云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