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与“豆腐块、火柴盒”的情缘

来源:香格里拉网 作者: 发布时间:2012-03-04 13:18:10

儿时家贫,长到十二岁我才进小学读书,学业也差,特别是数学,那位数学老师是个外地人,我听不懂他的话,有次课堂提问我答错了题,他就用备好的大麻杆打我,把一根麻杆都打碎完了,从此我的数学更一蹶不振,从小学到高中,往往是全班最差的,考试升级升学全靠文科取胜。

说我文科好,也并非我有什么天分。小学二年级时,我因一个造句得到语文老师表扬,激起了我对语文的兴趣,认真做好语文每一道语文习题,后来我写的一首《早操》的习作被学校“六·一”节壁报刊用,还受到老师当众表扬,更激发了我学习语文的兴趣,从小学四、五年级,我就订阅了《中国少年报》、《少年文艺》等报刊;当时小年低年级的学生学校就规定不准借阅小说,而校长特别批准我借阅小说,有一天校长见我到阅览室还书,堵住我、拿去我手里的小说,问我“这本书讲的是什么?”要我复述给他,我当时识字不多,但主要内容还是读懂了些,我大胆给他讲述了一遍主要情节,我还记得那本书的书名是《在喜马拉雅山那边》,事后,他还说了些鼓励的话。

有个星期天,我在家门口边烤太阳边看报,一个身着藏装的人来到我面前,用汉话问我:“小鬼,你爱看报吗?”并随手拿去我装订成册的《中国少年报》翻看,他指着一篇文章说道:“这是我写的。”那篇文章的标题是《何生》,是一篇人物通讯,作者署名是白桦。我抬头一看,他胸前还有一枚中国作家协会会议纪念章,我随即问他:“那你是作家喽?”他答道:“你也可以成为作家。”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位著名军旅作家,也读过他的长篇叙事诗《雄鹰》,看过他创作的电影《山间响铃马帮来》。自从见了白桦,一个作家梦进入了我的少年。

1958年,我还是一个初二的学生,一场轰轰烈烈的“大战钢铁铜”运动也把我们这一代人卷了进去,学校被停课去“炼铁炼钢”,政治口号十分高调,狂热,那是大兴什么“挑战”、“应战”,敲锣打鼓把挑、应战书送给对方,我被老师指定写一份“挑战书”,“挑战书”结尾是一首口号性的诗,事后老师将我这首诗推荐到当时的《迪庆报》上,后来又发现收录在一本《大跃进诗歌集》里,当第一次见到自己手写体变成铅字,那种满足感是难以言表的,我之所以有今天,是《迪庆报》成就了我的第一步。

然而,命运使我从幻想的空中回到了现实的地面,我初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当时丽江地区的重点中学,而时运不济,适逢国家三年困难时期,家乡中甸局部地区已出现了因食物短缺而引起的水肿病,我母亲就是其中之一,当时的我,正是“半大的儿子吃死老子”的年龄,由于饥饿的折磨,从小没动过别人一针一线的我,常常摸进农民的地里偷瓜果,甚至包谷都生吃了,加之我先天不足,体质瘦弱。更老火的是学费来源的枯竭,有甚至拿不出寄封家信的8分钱,我终于挺不住了,只好辍学回家。当时不要说大学生,连高中生也是稀缺,回家不久我便当上了干部,成了家乡中心镇(今独克宗古城)的秘书,刚从学校进机关的我,不懂公文文体,写个工作简报、总结之类也像学生作作文那样,闹过不少笑话,甚至被领导点名批评,工作迫使我要驾驭各种公文文体的写作,“外行看热闹,内行看门道”,我看每一份上级文件都认真阅读,特别是行文款式、措辞、甚至有的条款能背住,几年下来,受益匪浅,经我拟稿的文件、总结、报告、简报等不时被上级采用或转发、引用。然而也助长了我的虚荣和傲气,加上我一贯直言不讳,“不拘小节”给我职涯的挫折打下了伏笔,在1966年的“文化大革命”前的“四清”运动中,我就已划为“三类干部”(问题严重的干部),在“横扫一切”的“文化大革命”中,当然在劫难逃,遭到意想不到的迫害,好在不到一年平反回原单位,重操旧业。有次,我写的《团结队不团结》的调查,引起州、县领导重视,派来了工作组,我自己也受到多次表扬。也应为这份调查及平时的文字能力,我被调入州、县新闻报道组,(当时州、县合署办公)从事专职新闻工作。我以踌躇满志的感觉走进报道组办公室,殊不知这“无冕之王”也是不好当的。当时的《云南日报》及国家级报纸,普遍为4版,而第四版是国际版,地方版仅3版,上一条新闻十分困难,刚进报道组,往往欲速不达,十有九是“无效劳动”,广播电台相对用稿多,而省报不时有个“豆腐块、火柴盒”就不错了,而月把不见报,心理压力很大,一是领导经常询问,二是自己也抬不起头来,因此,赶写稿子,挑灯夜战是家常便饭。好在州内先进单位,先进个人多,上级新闻单位约稿较多,给我们的新闻稿见报创造了条件。后来一幅新闻照片也算一条新闻,于是我又背起了相机,冲卷、洗印一条龙,用急件发往新闻单位,也有几幅较好的照片上了省、国家摄影作品展厅,还被接纳为省摄影家协会会员。

州、县报到组撤销后,全员并入宣传部,当时的宣传部其实是“活动秘书部”,我被经常抽调到各类会议秘书组或一些临时办公室,记得有一年抽调在昆明办农业成果展,一抽就是一年多,有次为一位农业局同志同去东旺拍展览照片,适逢大雪封山,绕道大雪山,差点在山上送了命。类似险情并非个别,我甚至在一个星期内两次只身徒步翻越海拔4500米的东旺东彩雪山。

使我记忆犹新还有一次经历,有次,国家农业出版社计划出版一本全国农业先进单位的集子,省里指定推荐中甸县东旺乡新联大队,我被通知前往昆明完成,而上报时间较紧,仅有半月时间,我不惜加班熬夜,不到半月拿出了文稿,而多次修改均被退回,我急得瘦了许多,至交稿规定时间前三天才勉强通过,交稿后我对时任省委副书记的旺丹同志耍起了“娃娃脾气”,表示“我洗手不干了!”他不但没有批评我,反而笑着多我说:“这次你辛苦了,瘦了,在我这里吃得胖胖的回去。”两天后,我执意要走,他又叫人把我送到高级宾馆震庄,盛情难却,只好住了几天,尔后我不辞而别,溜之大吉了!事后想想也真对不起旺丹同志。不久,那7600字的长篇通讯《雪山峡谷展宏图》也在《云南日报》头版头条刊出,编辑用了通栏标题,特号字,还加了题图,在当时是国家级报纸社论的规格。

1977年我作为最后一期免考学生,被推荐到云南大学中文系新闻班学习,通过一年学历经考核,获取大学专业文凭。在校期间,由我担任组长采写的《朱德在云南的革命活动》被国家级刊物《思想战线》刊用。通讯《沿着红军的足迹前进》被《国防战士》报刊用,该报还派专人前来云大看望我。

毕业回乡后,我仍分到县委宣传部工作,提任副部长,并兼任县志办副主任等职,此后,忙于党务、政务,“务虚”的时间多了,加上人到中年,家庭的拖累使人透支了精力,年把也只写了三五篇稿。1987年调州委宣传部任宣传、文艺科科长,当时部里有台摄像机,偶尔也采访电视新闻,在省台上了几条新闻和专题片,其中由我完成文字稿的《藏族》专题片获省特别奖,与人合作完成的《德钦弦子》在全国第二届艺术节期间由省台播出,文字稿还被中台广播电台采用。在州委宣传部工作期间,我担任省委宣传部信息员,不少信息及内参被转发,受到领导重视。1990年底,我调州委党史研究室主持工作,虽然是“新工作”,但由于自己多年的经验积累,慢慢也进入了角色,我执笔完成的《封建农奴制度在迪庆的覆灭》专题资料被评为全省十年优秀成果二等奖。

日月如梭,人生苦短,1998年我按时退休,退休后曾因“职业病”总有些失落感,不甘寂寞的我不时背着相机以县城为圆心觉得天气满意就出去转转,有张反映畜牧业的照片不料被《云南日报》外宣部推荐,上了美国《国际日报》,一张德钦太子雪山的照片,经我省作家吴然推荐,上了台湾《民生报》出版的一本著作。同时不时也给《迪庆日报》副刊写了些散文之类的文章。

退休后,适逢香格里拉县地方志第二轮启动,我被多个单位聘请,几年来先后完成《林业志》、《建塘镇志》、《科技志》、《国土资源志》,与州内专家、学者合作,完成《迪庆州概况》、《云南藏族简史》等,累计120万字以上,去年与和强同志合作,出版传记文学《“腊都”的足迹》,全国发行。在县林业局被聘期间完成中央电视台“绿色之窗”节目《香格里拉自然保护区》文字稿,画册《大雁落脚的地方》文字稿。退下来与民为伍,邻舍及熟人来找代劳书信、各类申请、诉讼文书等我都有求必应,从未拒绝过。一些朋友,熟人多次劝我封笔;有的误解我为图财,其实即使职业作家也没有几个发了财,何况是我。唐代诗人李商隐一生穷困潦倒,而他的“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”的千古名句时时勉励着我“吐尽腹中丝”生命之烛尚存,应报国报民于涓滴。(祁继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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