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寨往事（小说）

孝忠同艾新结婚了，在小小的山城里，这消息一时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四面八方。来祝贺的乡亲川流不息，孝忠家门前不宽的道路两旁停满了小车、摩托。大门头高挂着一对大红灯笼，一副大对联在闪着金光。

小俩口胸戴红花在大门前迎接嘉宾。席宴桌上宾客们都赞到：朗才女貌，多相配的一对啊！听说是大学毕业一同参加工作。有这样的儿子，老人真有福气。

孝忠的父母听着宾客的赞扬，心里甜滋滋的，双眼早眯成一条线。

孝忠的父亲是退休干部，每月三仟多元工资，人一退休病就来找了，高血压、风湿病，路走不稳，还加了一根拐棍。

孝忠妈身体还算结实，她一生说话办事都是风风火火的，急性子，古道热肠，乐于助人，人们都尊称她为“好大妈”、“好奶奶”。

光荫似箭，儿媳妇的肚子像菜园地里的小瓜越长越大，俩位老人喜在眉头，乐在心，要抱孙孙了。

一切家庭事务，做饭、洗衣、环境卫生都不让儿媳上手，怕伤着胎气，头胎一定要保好，老人是有经验的。儿媳的房间婆婆每天打扫二次。

小孩下地了，是个男宝宝。爷爷奶奶乐得要死了。奶奶一天到晚更是忙得不亦乐乎，做给月母子吃的，洗宝宝尿片。宝宝身体每天都要洗一次。

儿媳做月子一睡就是一个月，满月上班了，内衣内裤还是叫婆婆洗着，一下班回家就忙玩麻将，婆婆再忙也不帮一把，装作没有看见。宝宝是靠奶奶养大的，白天奶奶背起做饭、洗衣、买菜、打扫卫生，晚上也同奶奶睡。饿了，奶奶喂点玉米糊糊；渴了，奶奶喂点糖水。可怜宝宝很少吃到母奶，身体还算长得好。一天午饭后，宝宝正在甜睡，婆婆在厨房里收捡，打碎了一个碗，发出的响声惊醒了宝宝，儿媳马上大吼：“死老婆子，惊着宝宝了。”婆婆说：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为此事，艾新骂了十天十夜。儿子是个婆娘奴，说不出半句公道话来。

打麻将赢了钱，儿媳一进门坎满面春风，输了钱就拿婆婆出气。

公公、婆婆都病了，一同住院，儿媳在公公床前问寒问暖，招呼周到，同房的病人都说：这家儿媳十分孝敬老人。这个老婆子可能家里的人都死光了，一天到晚不见有人来问她一声。老婆子听着只好流泪、叹气：媳妇是在爱公公的钱啊，我没有工资，哪个来望我。在公公面前花言巧语的儿媳终于把公公的工资本搞到手，从此就变了一副面孔。

俩口子经常领着宝宝上酒店，吃街食，不管家里俩个老人死活。俩个老人十天半月也闻不着点肉味。

老头子死了，在临死前拉着老伴的手说：我先走了，你在后面不知还要受多少罪，我放心不下你啊！

老伴走了，婆婆一人孤单单的。媳妇和儿子对她不好，在外人面前她半句不说，天大的委曲都深埋在肚里。家丑不可外言呀！

山城连续下了几天雨，气温降低了，真是一场冬雨一阵寒。早餐后婆婆背着宝宝上街买菜，走到半路只听一声啊，一个建筑工人从架子上掉到地面，满脸是血，昏死过去。婆婆急忙叫辆出租车把工人送到医院，医生说再迟几分钟人就没命了。病人需要住院，住院费先付壹仟元。婆婆说我没有钱，身上有80元钱，打“的”用了10元，这70元先交给你们吧。医生问这个病人是你什么人，婆婆说：我不认识他，见他受伤生命危险就送他来了。医生查不到病人身份，只好求助于派出所。

所长一到就说：好大妈你又在做好事了，你先回家吧，这里交给我们处理。

婆婆背着宝宝回到了家，儿子和媳妇的脸拉得像黑煞神。婆婆把宝宝才放下来，媳妇就大吼：“你死去那里了，饭菜都没有做起。”婆婆说我忙去救一个工人，把做饭误了，80元菜钱也给他付药费了。儿媳马上大发雷霆：“你忙去救的是你的野男人，还是你的私生子。”婆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，说：“你说话嘴巴子放干净点。”儿媳说：“就你素质高，把家里的钱拿去送人，我们已无法生活了，你滚吧。房子是爷爷留下给我们的，你的没有。”婆婆同儿媳骂成一团，打成一堆。婆婆的脸抓破了，儿媳的鼻血出来了。乡亲们来劝解的很多，儿子无能为力，抱着宝宝在一边发抖。

婆婆走了，因自己找不到钱，没有工资，没法在家里生活。她背起自己的行李和换洗的衣服，告别了同老头子白手起建的家园，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山城大街走去。大脑里是一片空白，身无分文，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啊！天色已晚，只好找个地方过夜吧。

第二天清早，几个清洁工发现街边睡着一个老人，原来是好大妈。好大妈向六个清洁工倒出了几年来她在家里所受的委曲，有家难归啊！几个清洁工说：“好大妈，你不必愁，我们会帮你的。”他们每人拿出了伍拾元钱送给好大妈，说道：“你要收起，我们一起去帮你租房子。”好大妈说房租越少越好，不要讲究。有个清洁工问着了一间养鸡房，打扫一下可以居住。听说是好大妈来住，房主子不要房租。几个清洁工打扫了半天，清理得一干二净，墙身上钉上了一层塑料布，房东借出了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，好大妈勉强住下去了。又如何来讨生活呢？好大妈决定捡垃圾，捡垃圾不必下本钱，没有风险。白天不敢捡，晚上才出动。头上盖了一床毛巾，只露出一对眼睛，怕见着熟人啊，还是要帮儿子和媳妇顾面子，每天晚上的劳作有3-6元收入。

乡亲们知道好大妈被儿媳赶出家门，住在养鸡房里，有好多人来看望她，送给她钱伍拾元、壹佰元的。被好大妈救下的民工出院了，到银行取出了全部存款四仟元来找好大妈，一路找问到她家。听说是来找好大妈的，就被艾新赶出来了。邻居们说：老弟，好大妈为救你，被儿子儿媳妇赶出家门了，现住在养鸡房里。”几个好心人把他领到了养鸡房，他一见好大妈，就跪在她面前说：“好大妈，如果没有你，那天我已死了，今天我送来给你四仟元答谢救命之恩。”好大妈说：“钱我不要，你们出门打工不容易，我生病时来招呼一下我就满足了。”好大妈死也不接钱，民工无奈，要做好大妈儿子，负责养老送终，好大妈说：“我是有儿子的，你做我的干儿子好了。”

从此，乡亲们经常见到一个年青人到养鸡房帮好大妈洗衣服、被子、打扫卫生，有好吃的常端来一碗，老人有个病痛守护在旁。人们说：有如此孝心的儿子，难得了。

宝宝上学了，在路上同学们告诉他：那个鸡窝里住的垃圾婆是你奶奶。小宝到家问妈妈。妈妈说：“那不是你奶奶，是一个疯老婆子，你奶奶早死了，随你爷爷走了。”宝宝有点不信，记得两年前奶奶天天背他，怎么一下就死了。宝宝一定要把问题搞清楚。星期天，宝宝到养鸡房看奶奶，越看越象，宝宝再也忍不住了，跑进去把奶奶的大腿抱起，哭着叫奶奶。奶奶一看是宝宝，两年不见长高了，有点认不出了。奶奶也哭了，说：“宝宝，是你爹妈把奶奶赶出家门，因奶奶没有工资啊，在家住不下去，才出来找饭吃，你也不要让奶奶回家了，奶奶在这里过得很好。”

宝宝回到家，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，一天一夜没有吃饭，想长大了一定要把奶奶接回来。

一天，全家正在吃午餐，宝宝说奶奶在电视里，妈妈说不要看，宝宝拿起遥控板死也不准按，说一定要看，原来好大妈的事迹已被记者登上了报，政府授了给他一块匾，上书：见义勇为的好大妈，并送奖金壹万元。市建筑公司因救了他们的工人，送酬谢金贰万元。好大妈在台上说：我只收壹万元，壹万元捐给希望工程，壹万元捐给老龄事业。全会场的掌声一阵超过一阵，宝宝也鼓掌了。

孝忠说：妈比以前胖了，精神更好了，艾新把头扭在半边无话可说。

一天，宝宝哭到奶奶处说，爸爸妈妈把这个月的工资输光了，没法吃饭了。奶奶说：不要哭，你每天都同奶奶吃。她做给宝宝好吃的，还拿出了壹仟元钱请派出所小李交给儿子同儿媳，作为这个月的生活费。

好大妈不捡垃圾了，由川老弟安排在食堂里帮工人做饭，每月得六佰元工资。工人们都很尊敬她、关心她，重的活不准她做。她见工人们在买彩票，说买彩票是献爱心，赞助残疾人事业。好大妈迷上了彩票，每天买1注，追加大乐透。

鞭炮声把大街震得山响，各单位和市民们都在谈论着好大妈买彩票得了二仟四百万元的事，人们说，好大妈交好运了。

好大妈去省城领奖去了。

宝宝说奶奶在电视里了，好大妈把获得的钱捐了壹仟万给希望工程，给宝宝买了一套商品房，又留下二十万元钱作为宝宝读大学的费用。在好大妈捐款的当天，儿媳艾新被领导批评警告：“好打麻将，不专心工作，影响教学质量。”

孝忠同艾新吵了三天三夜，后悔把财神婆赶走。

好大妈要走了，去省城养老院，度过自己的残年岁月，把干儿子四川人也带走了，准备买给干儿子一套房子，再买一辆出租车作为他的生计。

好大妈走了，乡亲们都来送行。孝忠同艾新、宝宝都来了，孝忠同艾新跪在母亲面前认错，请母亲回家，不要去省城。好大妈说：“好马不吃回头草，你们留不住我。”宝宝也哭了，说：“奶奶不要走。”奶奶说：“宝宝不要哭，长大了来省城找奶奶。”好大妈妈走了，带着一肚子酸甜苦辣离开了自己的故乡。(李树华)